一场大病,一繁仿佛就此回到襁褓,一天里有二十小时都在昏睡,到了早上四五点时却总是醒。

每每如此,他就僵直地躺在床上睁着眼睛,直到天亮才能重新觉出疲惫。

他没再做过那样好的梦,不过也值得庆幸,以免他烧坏了头脑,再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。

卧床三天后,一繁终于彻底退烧。

他满头汗闷了又干,一身粘腻,想到浴室洗个澡,却好像又有点忘记该怎样走路,站在地上时两条腿直打晃。

医生检查一繁的身体,说他身体太弱,应该多多运动。

医生体谅他是Oga,但依旧不明白他怎么会虚弱到这个地步,明明是个佣人,身子却像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。

一繁听着这话,心里却在想,他怎么会像秦小姐。

他不能和先生睡觉,更没可能结婚,一点儿都不一样。

在浴室险些滑倒后,一繁放弃了再四处走走的念头,又坐回床上。

潮湿的头发披在肩头,落在锁骨窝里,像海藻一样滑而柔软。

一繁不是很喜欢湿乎乎的感觉,也许把头发剪短会变舒服些。

但从少年时起,他就留着这样长的头发,拢到脑后,可以扎成小小一把。

女仆们会给他扎各色的发带,夸他漂亮,像个小少爷。

“一繁。”

门外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,女仆端着碗东西走进来,把托盘放在床头:“厨娘给你熬了梨汤,喝一碗嗓子能舒服些。”

清甜的梨香缓和些许恶心。

这三天一繁都没什么胃口吃东西,几乎是立竿见影地瘦了一圈,人也憔悴许多。

他刚刚端起碗,女仆又对他说:“不要一次喝完,先喝几口然后吃药,吃完药再喝剩下的。”

一繁按她的叮嘱做。

口服液很苦,味道浓郁,他憋着气喝完,咽下去时险些吐出来。

女仆急忙把碗端给他。

一繁闷声不吭喝完剩下半碗,吐了吐舌头,眼圈红红地问:“能再盛一碗吗?还是好苦。”

说完他又觉不妥,掀开被子要自己下床去。

女仆拦下他,端着托盘急匆匆出去了。

一繁躺回床上,微张着嘴,想让这股味道尽早散去。

他不太挑食,也不怕辛辣酸涩,但就是不太受得了苦味。

早先以前他喝很苦的汤水时吐过,大家围着他,看他喝药。

他喝进去又呛出来,弄得到处都是,一边咳一边说对不起。

后来他自己看过说明书,上面写的是味甜、微涩,可是他偏偏就是尝不出半点甜味,满嘴只有苦,控制不住地恶心想吐。

他给大家添了那么多麻烦,但本没有人应该迁就他。

等到女仆端着碗回来的时候,一繁就凑过去,小声地问对方:“你知道怎么才能离开这里吗?”“离开?”女仆吓了一跳,“去哪儿?”一繁接过梨汤慢吞吞地喝,摇了摇头:“我也不知道。”

“怎么忽然想到这个?”女仆坐到他床边,将手覆在他的手上,“你还太小了,又是Oga·····这里很好,在这里你也更安。”

一繁想说没关系,又想说自己已经成年了,他望着女仆的眼睛,半晌才不得不点头承认。

这里很好,他当然知道。

这里有先生,怎么会不好呢?可是先生要结婚的,他不想要留在这栋即将变得不同的房子里。

过去的女仆们到了一定年龄都会离开,他也不例外。

早晚他都会离开,早比晚要好。

他得学一些能够维持生活的东西,去试着融入陌生的外界,而不能两手空空地坐以待毙。

“但我迟早会走的,”一繁说,“我想现在就开始计划一下,不然离开之后我总不能什么都不会做吧?”女仆看着他,几次欲言又止。

她眼神闪烁,最终点了点头,说:“好。”

她想了想,说:“你养好身体,下一次去集市采买,你和我一起去吧。”

一繁点了点头,然后浅浅地笑了。

他唇边缀着枚小小的梨涡,显得天真且不谙世事,而事实也的确如此。

以前的假日他从不出门。

擦拭刀叉,整理茶几,清扫地板,在做这些事情的同时偷看先生。

他病了三天再清醒,这些对他而言好像都已经变成很久以前的事情,掩上雾蒙蒙的一层,很快就不会再记得了。

一繁独自在房间里呆到晚餐时间,管家来过一次。

他支支吾吾半天,还是忍不住问出一直纠结的问题:“先生还没有回来吗?”他鼓起勇气问了,又觉得自己有些好笑。

“先生在N城出差,周末才会回来。”

管家回答,“怎么了?”一繁摇了摇头。

说不出是什么心情,但疑问解除总归是好事。

他靠回枕上,明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,却不知不觉间出了满身的汗,像刚经历一场劫后余生。

他松了口气,抬眼便看到管家递来一个电话。

管家说:“先生有事要找你。”

他顿时怔住。

“我·····我吗?



本章未完,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