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p;&ep;秦晚妆就着池水的反光,小小的身影走在草木间。

&ep;&ep;眼前的雾气浓郁起来,秦晚妆看不清路,一脚踩空,跌跌撞撞摔到湿泥土上,裙摆被水打湿,惊呼还未出口,小姑娘错愕地在原地坐着,目光呆愣。

&ep;&ep;月光如绸缎,顺着夜色流入小池。

&ep;&ep;少年人身姿清瘦,半身浸在温热的池水里,露出莹润如白瓷的脊背,清透的水珠顺着肩胛骨滑落,倏尔又没入半遮半掩的雾气,他微仰着头,浑然好似乘风而起的仙鹤,眨眼间便要隐入松风远岫中去。

&ep;&ep;这本是洁净到带着仙气的场面,然而,空气里的血腥气却愈发的浓,就像午时菜市口、腥风血气的塞外战场,脏乱嘈杂,带着深刻的罪恶和浓郁的暗红色。

&ep;&ep;秦晚妆害怕也顾不上,滞楞地看着,甫尔回过神,她顷刻间捂住即将发出惊呼的嘴,空留一声细小的呜咽,她神色慌乱地垂首,脸色蒸腾起火烧云般的霞彩。

&ep;&ep;她、她好像又犯错了。

&ep;&ep;“什么人。”

&ep;&ep;冷厉的嗓音如利刃般,凉得像终年不化的雪。

&ep;&ep;尖锐的刀锋划开水面,反射出泠泠的寒光,鹤声回首一望,神色里闪过一丝惊异的错愕,随后又是惶然惊惧,他下意识收回指尖,刀锋转了一圈正对上掌心,水面泛起新鲜的血气。

&ep;&ep;眼前的小姑娘看起来很惊慌的样子,垂首捂脸,眼睛死死地闭着,耳尖泛起红晕,她的嗓音颤抖,语气焦急:“对不起、我......我不是故意的。”

&ep;&ep;久久的寂静。

&ep;&ep;秦晚妆等不到回应,踉跄地爬起来,整个人显而易见地颓败下去,她慌不择路地往后退,似乎是不敢再说什么了,只是垂首跑出去,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哭腔:“对不起......我、我马上走,我会向你赔罪的!”

&ep;&ep;眼见着秦晚妆顺着小道跑出视野,鹤声眨了眨眼睛,有些滞楞,过了良久,思绪才清明起来,他望着晃动的枝叶,甫尔才轻笑出声,眼尾却染上殷红的底色。

&ep;&ep;经年累月的思念原本被深深掩埋在心底,冰层般浓厚的心防刹那间碎成渣滓,万顷波涛翻涌成浪,他好似被巨浪裹挟,久久望不见归处,此时却抓住一苇浮木,他死死攥着木头,半边身子浸在裹着碎冰的冷水里。

&ep;&ep;长久的漂泊几乎要逼他发疯,但好在,浮木破开巨浪的一角,露出些细碎的光影,这是在曾经无数个日夜里,他曾叩地祈求上苍施舍的东西。

&ep;&ep;鹤声长舒一口气,突然想到什么,又惶然起来。

&ep;&ep;重生之后,他在心里反反复复安排了无数场遇见,每一次都是谨小慎微的推敲,他想着,他得收起肮脏罪恶的爪牙,着华服、佩青玉,干干净净地出现在秦晚妆面前。

&ep;&ep;但此刻,夜色清冷,院子破败,角落里的古树下甚至埋着腐朽的尸身,连池水都带着血气,他衣衫不整、狼狈不堪。

&ep;&ep;目光落在池面上,鹤声看着自己伤痕累累的腕骨,罕见地惶恐起来。

&ep;&ep;巨大的满足感之后,是望不见尽头的仓皇。

&ep;&ep;他望着繁密的草木,浑然不觉掌心流出的血水已经浸红了小片池水,他只是茫然地望着。

&ep;&ep;他好像把人吓跑了。

&ep;&ep;为什么,他不想这样的。

&ep;&ep;他只是想,看看她。

&ep;&ep;他已经想了许多许多年了。

&ep;&ep;*

&ep;&ep;夜色已至,街巷却并不寂静。

&ep;&ep;秦晚妆捂着脸,飞快跑出幽深的巷道,冷风自耳边呼啸而过,空气里响着窸窸窣窣的踩踏声,秦晚妆乍一抬头,恍如好似落入白昼。

&ep;&ep;“是小姐!”家丁的惊呼。

&ep;&ep;街巷上的人很多,多数是穿着棉衣短打的秦府家丁,他们举着火把,松脂燎起火焰,火把边缘被烧得泛起焦黑,灰蒙蒙的烟雾杂着碎屑炸碎飘荡在街巷。

&ep;&ep;西桥提着纱灯,光晕柔和亮堂。

&ep;&ep;半明半暗。

&ep;&ep;秦湫罩着冷绿繁锦长袍,长发用梨木笄闲闲散散地挽着,瘦长清颧的指节眉骨上疲惫地揉了揉,整个人显得有些疲倦。

&ep;&ep;他掀起眼皮循声望去,小姑娘浑身脏兮兮的,鸟儿归巢般,飞奔而来环住他清瘦的腰,眼眶红红的,嗓音呜咽:“阿兄。”

&ep;&ep;秦湫轻轻应了声,神色却乍然疏落下来,他半跪着细细端详了会儿,冷笑道:“好得很。”

&ep;&ep;秦晚妆弱弱地后退一步,却被提溜上马车。

&ep;&ep;秦湫把她丢到软榻上喂了药便不再理,自顾自取了卷竹简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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