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文承年一人,在被锁的房间内,心情久久不能平复。

到了深夜,文承年才冷静下来。

孟鸿羽是他第一个喜欢的姑娘,若割舍掉这份感情,他或许这辈子都找不回如今的这份心动。

而文臻所说的欺君之罪,不涉及朝政,不至于让他丢命丢官,况且现在的皇帝是晏云这样的明君。

更重要的是,乔侍郎不会允许自己的女儿,嫁给一个云游天下又没有前途的医者,一旦他妥协与乔家联姻,文臻和乔侍郎一定会联手送他入官场。

他在心中反复琢磨,终于捋清思绪,有了决定。

恰巧这时,门口传来开锁的声音。

文承年以为是文臻又来准备劝说他,但门一开,进来的却是他许久没见的大哥文承敏。

文承敏拉起他就往外走,“我方才去管家那儿,偷来了这备用钥匙。下人现在换班,马上会回来,我们走墙边,别遇着他们。”

他带着文承年一路来到后门。

后门外头,停着一辆马车。

待他们站定,文承年才开口询问:“大哥,这是?”

文承敏道:“你心在外,没必要为了父亲的执念搭上一生。我们文家,一辈有一人被困着就够了。”

文承敏所言,勾起了文承年些许酸楚。

在孟鸿羽心中,他一直是潇洒不受拘束的,但他自己知道,他的这一份潇洒,不过是仗着有大哥在的任性而已。

他感激得对文承敏道:“大哥,一直以来都多谢你。”

“别道谢了,快走吧。等父亲想通了,你再回来。”

文承年应了一声,旋即展臂,与文承敏来了个兄弟间的拥抱。

文承敏感受到身体上传来的力量,笑道:“我们都多久没抱了,怪羞人的……咳咳!”

话说至一半,文承敏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。

文承年急忙放开他,轻拍他的背,“大哥,你这是怎么了?”

文承敏顺了顺心口,硬生生地把下一道咳嗽憋了下去,“没事,岔了气而已。”

文承年多年学医,直觉不对。

他立即拽过文承敏的手,手指搭到他的腕上。

半晌后,他倏地睁大了眼睛,“大哥,你……”

这脉象分明是得了不治之症!

他也这才发现,被夜色所笼罩的文承敏,脸色竟是那样的苍白。

文承敏摇了摇头,“我没事的,你快走吧,再不走,可就再也走不了了。”

文承年不理会他的话,追问道:“为什么不告诉我?”

“天下神医诸多,父亲也曾带我去见过各地名医,包括你所拜的师父。但他们的结论都只有一个,我终归是短命的。告诉你,也不过是徒增你的担忧而已,比起让你跟着烦恼,我宁愿让你不知道真相,能随自己的心意多快活一段时日。”

文承年愣了许久后,恍然大悟。

京官很少出京办事,文臻的官职更是如此。

而这段时日,文臻常带文承敏出京,他本来还疑惑他们要处理何事,但原来,他们并不是去办公事,而是去寻求名医。

文承敏见已瞒不住他,便想着借着这势头,解开他的另一个心结。

“父亲耿直,处事不够圆滑,多有得罪人,常年下来,在朝中已是如履薄冰,犯不得一点错,唯有世交乔家始终交好。乔侍郎因着乔四小姐的心意,多次向父亲提出结亲一事,父亲知晓你对乔四小姐无意,因此多次回绝,而乔侍郎的态度也渐渐变了,如今我们文家在朝中更是难过。所以父亲答应与乔家的婚事,也是无奈之举,你也别太怨父亲了。”

自己肆意的生活背后,一直有父兄为他担着事,他心中只关心仕途的父亲,默默地为他着想,这一件件事都在文承年的意料之外。

一瞬间,他长久以来的信念受到了动摇。

文承敏见他犹豫不定,推了他一把,“快走吧,再不走就当真走不了了。”

文承年看着代表着自由的马车,却如何都迈不出腿。

未几,他摇了摇头,“我不走了。”

一旦知晓了有人替他负重,他便再也无法轻松过活。

“我会重新考虑。”他目光沉重,“但在决定之前,我想见陛下。”

三日后,文臻请得晏云到文府。

见到文承年的瞬间,晏云险些没认出来,眼前这精神不济的青年,就是那温文儒雅的文承年。

文承年没有行礼,晏云也不在意。

晏云只淡淡地看着文承年,平静问道:“你终于要放弃裕安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