须臾后,穆泓站在了金桂宫正殿之内,与雷穹仙首相对。

盘宇尊主带了十万育界散修离去,此刻尘埃落定,而白凰家主与雷穹仙首之间也分了胜败。

穆泓双手被灵流凝成的绳索紧紧缚住,被迫半跪于残破的地砖上。雷穹斧正贴在穆家主的脖颈边。

穆泓那张脸却仍是冰冷无情的坚冰一般,他瞥了一眼随时都会斩断自己头颅的巨斧,低沉开口:“……尊首容禀。”

鲁奎夫道:“你还有什么好说。”

穆泓道:“顾家主落入盘宇尊主的金丝篓中,是故意为之。”

鲁奎夫面色微变。穆泓低垂着眉眼,语调冷静得令人森然:

“尊首请听穆泓细说解释,此事乃顾闻香一手计议,穆泓不过从旁协助而已。那顾闻香乾坤袋中预先放有一枚一品的挪移阵珠,只要启动阵珠,哪怕是在云端之上,也能送他回返。”

“而在这之前,他会给那十万炉鼎设下毒咒。一旦盘宇人以炉鼎修炼,毒素便会侵入其体内……!”

穆家主倏然抬眼,四周的空气便好似冷了几分。

四周无人,他的嗓音徐徐回荡。

“这十万炉鼎,不仅能为我三界换来百年宝贵时间,更是十万枚打入盘宇人体内的毒钉。盘宇人以强为尊,首先用上这十万炉鼎的必然也是最强的那一批仙人……”

“好个毒计。”字如冰,句如毒,饶是鲁奎夫也不禁齿冷,逼视着穆泓的双目似走激电,“你与顾闻香一手设计十万人去送死,难道还要鲁某人赞你一句做得好?”

穆泓猛地膝行上前两步,灼灼直视着鲁奎夫:“尊首!那十万人,穆泓也曾精挑细选,是根骨平凡,碌碌无为的散修;能在穆某几句煽动下便来逼宫于您,也定是忘恩负义、人云亦云之辈!”

这白凰家主胸口起伏,他双手被紧束在身后无法动弹,脖颈却已在激动下挣出几道青筋:“若是重选献祭的炉鼎,仙界必然又乱一场。可如今叫提议走这条路的人自去送死,便没人能说什么——”

“这难道不是当下的最优选么,尊首!?”

“穆泓绝非育界叛徒,穆泓所做的一切,不过是为了这一方三界的延续罢了!”

鲁奎夫勃然大怒,将双斧往地上“咣”地一劈:“好个大公无私的穆家主!!害死十万散修,却留下你的女儿?”

穆泓的神色有一瞬间的滞涩。可他闭了闭眼又睁开,仍是毫无动摇的冰冷模样:“……阿雪天资聪颖,心性正直,她值得活下去。尊首不也怜爱她,为她出手么?”

顿了顿,又冷冷道:“倘若小女无能,穆泓也不会有所偏私。”

“……”

鲁奎夫看他半晌,两人一站一跪,沉厚如山的视线撞上偏执如冰的视线。

几息后,沉寂被打破。

那高大的仙首嗤了一声:“放屁!”

“强者活,弱者死,求长生舍道义,割断七情只存贪欲……穆泓,你的所言所行,与那群自取灭亡的盘宇仙人又有甚么区别?”

穆泓的眉峰微抖,似乎有那么一瞬间的愕然。

不知是为了素来在人前言行端正的仙首爆了粗,还是为了鲁奎夫的这句话。

鲁奎夫却背转过了身。

这么多年来挺直了腰板支撑着一整个仙道信仰的人,此刻的脊背竟显得有些佝偻,有些疲惫。

他以手加额,片刻后手掌又滑下来,摩挲着鬓角青色的胡茬,沉甸甸地叹息道:“穆家主,我鲁某人甚是看不惯你,可你既是为了仙界,雷穹仙首便没有理由降下责罚。”

穆泓喉结滚动,却无言以对。

鲁奎夫笑了两声,忽的仰起头来,自嘲道:“也罢,这仙界都已是这般混账德性,还要什么仙首。”

说罢,手掌一扯,解了外袍的大扣,那袭纹着金桂烈阳图腾的繁复华袍就倏然从主人的肩上滑落,呼地一声落在了金桂宫的地上。

穆泓神情更加复杂,叫了声:“尊首。”

鲁奎夫不回头,只将手掌一挥,“没有尊首啦,滚吧。莫待我这斧头取你狗命。”

穆泓沉默下来,感觉到背后的束缚松开了。

他揉了揉手腕,无言地叩首,给鲁奎夫行了一礼,站起来走出大殿的门去。

外头的群山轮廓连绵,云光渐渐西沉而去,是暖洋洋的。残花铺了一地,桂香未散,十分柔和地扑在鼻间。

正是这江山天下的温柔。

有人白袍清冷,立在这温柔中。

方才那金袍落地的声响仿佛还回荡在耳边,不知为何,穆泓心头无名火起。他直直地向着蔺负青走去,冷声道:

“蔺小仙君,穆某方才的话,你想必在外听得清楚了。穆某敬你良善勇毅,可是当下这困局,你又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?”

他还有更多难听的话未出口,其实穆家主真正想说的是:你固守你的侠义之道,苦思折腾十天,还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,还不是要拖着仙界送死去?

那便不是什么良善勇毅,而是愚蠢,是天真,是三界罪人。

并不必将这等嘲讽宣之于口,穆泓知道蔺负青聪慧玲珑,是听得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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