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p;&ep;明明还没有听到重点,他已经茫然地摇起头,脚步一退再退,眼中光影闪烁,碎作千片万片。

&ep;&ep;“柏先生,我不懂。”

&ep;&ep;他记得自己好像说过类似的话,却记不起什么时候说过。

&ep;&ep;“很可惜,我输了。”柏云孤无所谓地叹了口气,“打赌之前,我答应过小单——他尽可以从我身边拿走一样他需要的东西,或者,一位他想要的人。”

&ep;&ep;他脸色苍白,嘴唇不停颤抖。

&ep;&ep;柏云孤说:“他要的是你。”

&ep;&ep;他怔怔地站定,眼中泛起大片水雾,木然地摇头,“柏先生……”

&ep;&ep;射击训练中,当视线模糊不清时,其余感觉会变得格外灵敏。

&ep;&ep;可是现在,他眼前一片模糊,可听觉与触觉却也麻木了。

&ep;&ep;他仿佛掉入了一个脱离现实的虚假空间,柏先生明明近在咫尺,却任凭他怎么伸手,也再也碰触不到了。

&ep;&ep;这是对我的惩罚吗?

&ep;&ep;一个声音喃喃道——因为我欺骗了您?

&ep;&ep;可是……

&ep;&ep;“带走吧。”熟悉的声音在耳边环绕,钻进他的头颅,顺着血液刺入他的心脏。

&ep;&ep;那么轻飘飘的一句话,却具化成了尖锐的爪牙。

&ep;&ep;他快要站不住了,两边膝盖颤抖得像即将碎裂开来。

&ep;&ep;而一个扭曲的身影正向他走来。

&ep;&ep;他知道,那不是柏先生。

&ep;&ep;他弓起腰背,粗丨重地喘气,泪水从眼角滑出,打湿了苍白的脸。

&ep;&ep;他费力地支起身子,在满是裂纹的视线中凝望柏云孤。

&ep;&ep;“柏先生,您不要我了吗?”

&ep;&ep;——小柏哥哥,你不要阿崽了吗?

&ep;&ep;第二十六章六岁那年

&ep;&ep;“砰砰砰——砰砰砰——”

&ep;&ep;从重机枪喷丨射而出的子弹像雨点一般打在摇摇欲坠的土墙上,沙尘与石块在震动中簌簌脱落,一块足有水盆大的石头从高处掉下,堪堪砸在一个约摸只有五岁的男孩面前。

&ep;&ep;男孩极痩,个子很矮,穿着看不出本色的背心与短裤,身上沾满泥土和血污,几乎与旁边的土墙融为一体。

&ep;&ep;石头掉落时,他吓得一缩脖子,肩膀耸了起来,细细的胳膊抱在胸前。

&ep;&ep;这个动作令他看上去更显骨瘦如柴,单薄的肩胛骨顶着更加单薄的背部皮肤,几乎要穿过血肉,从里面生生戳出来。

&ep;&ep;但是很快,他耸着的肩膀就垮了下去。

&ep;&ep;令人窒息的枪声与灰尘中,他紧贴着墙,弓着身躯,警惕地向前走去。

&ep;&ep;突然,迫击炮的可怖尖啸刺穿空气,他连忙跪在地上,双手抱头,脸完全贴在黄沙里。

&ep;&ep;“轰!”t

&ep;&ep;一声巨响,大地震颤,土墙成片倒塌,砂石在冲击波中飞速射丨向四面八方。

&ep;&ep;男孩顷刻间被埋进崩塌的土墙碎片中。

&ep;&ep;武装直升机在空中盘旋,投下巨大而残忍的阴影。

&ep;&ep;地面上浓烟四起,遮天蔽日,就连火焰都黯然无光。

&ep;&ep;直到整座村庄几乎被夷为平地,枪声才渐渐平息。

&ep;&ep;直升机旋翼的声响远去,周围只剩下濒死的呻丨吟,垮塌的土墙里突然伸出一只灰黄色的小手,小手在颤抖,一枚指甲翻开了,流出暗红色的血。

&ep;&ep;正是那个瘦小的男孩!

&ep;&ep;男孩从废墟里挣了出来,头破血流,身上没有一处是干净的。

&ep;&ep;他茫然地看着被战火笼罩的世界,挂在眼皮上的黏稠的血令他的视野腥红一片。

&ep;&ep;可他似乎并不害怕,脸上也没有任何悲戚,好像早已习以为常。

&ep;&ep;彻底从砖石中钻出来后,他抬起手臂,揩掉头上的血,吹了吹指甲翻飞的手指头——好像这样就能吹走疼痛,然后一瘸一拐地朝一处垮塌的平房走去。

&ep;&ep;“妈,妈妈——”

&ep;&ep;他小声喊着。

&ep;&ep;没有回应。

&ep;&ep;他又喊了两声,小小的身体忽然一僵,连忙躲进一旁的废墟死角里。

&ep;&ep;就在他躲好的瞬间,已经停歇的枪声再次响起。他将自己尽可能缩得更小,颤颤巍巍的,几乎听见了子弹打入肉体的沉闷声响。

&ep;&ep;生与死将时间拉得无限长,他死死咬着牙,几乎不敢呼吸,待到枪声不再响起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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