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p;&ep;早些年父母为将鹤生安置在此,给道观捐了一笔香火钱,观内欢天喜地,便拿其中一部分修葺了这处客堂,甚至拿腔拿调在卧房内隔了一间套间暖阁出来,显得多讲究多宽待。可惜粉饰的面孔又能做全几日。这暖阁通风好,又处阴地,比外面明间还冷上几分。起初入山那几年,观内还舍得给她烧火供暖,后来时间一长,京城那边杳无音讯,一到冬天,就连炭火都要掐着指头用。

&ep;&ep;时间一年一年过去,这套间便好似成了鹤生被抛弃的耻辱的一部分,便任由碧纱橱紧紧关着,隔扇窗雾蒙蒙地积上灰尘,她再没进过。

&ep;&ep;直到昨夜,宋文卿搬了进来。

&ep;&ep;当夜,文卿跟境如两个人在套间内打扫到半夜才算罢休。太冷了,那房里好似都渗了寒气。文卿是正经交了供养费的客人,炭火方面绝对亏待不了她,可就算如此,那屋里也久久不见暖和起来,境如说大抵是闲置太久的缘故,“若实在煎熬不住,宋姐姐,你们便凑活一晚,留这屋子将炭火烘一烘。”

&ep;&ep;文卿瞧着她,等着她的意思。鹤生并未多加推辞。也许单纯只是不想让自己显得太过小家子气,她道:“你们既然已经有了决计,何必问我。”

&ep;&ep;境如道:“宋姐姐,我师姐她刀子嘴豆腐心,你别介意。”

&ep;&ep;文卿笑着点头,可鹤生知道,自己嘴角的冷笑她是看进去了。她的神色带上了局促,好像突然意识到她们之间的陌生一样,但是她转眼就如若无事地笑着送别境如去了。

&ep;&ep;她比三年前更加善于伪装自己。

&ep;&ep;境如走后,文卿简单洗漱了一番,默默爬入床榻里侧——这是她们以前共眠的习惯,为的是鹤生起夜的时候方便下床,只是如今她们不再相拥而眠,不再狎昵温存,鹤生背对着她,眼前也不再是她的面容或者她的气息,而是面对着床榻对面那扇微微打开的碧纱橱。

&ep;&ep;鹤生并不是一个喜欢回忆过去的人,面对宋文卿,却总是忍不住想起以前。即便过去丝毫谈不上美好,其中的变故甚至可以说得上难堪,但在那段偷来的感情里,总归是有些美好的东西的,比如她们曾经的温存,比如无论多么面目可憎,那时的她们至少不曾分开。

&ep;&ep;如今一切都已经过去,三年的分离却彻底尘埃落定。

&ep;&ep;鹤生感到如梦似幻,有那么一瞬间,她几乎就要相信她此时正身处三年前的京城,她们情意正浓,后面的一切只是她在某个缠绵春夜做的一场梦。

&ep;&ep;多么不知廉耻,多么下贱。

&ep;&ep;“鹤生。”身后蓦地传来一道与记忆重合的呼唤。

&ep;&ep;文卿小心翼翼地问:“我有点冷,可以靠你近点么?”

&ep;&ep;鹤生不语,她便当作是应了,身体向她挪了挪,贴住了她的背,她的呼吸变得又长又柔,显得满足,而她的双手无所适从地蜷在身前,不敢碰她。

&ep;&ep;她果然变了很多,面对自己的冷待,以前的她决计不会主动示好。她有她身为大家闺秀的矜持与骄傲。

&ep;&ep;鹤生想,也许这也算是成熟的一种。

&ep;&ep;夜风挤入窗棂,隔扇窗前的纱幔轻慢地摇着。

&ep;&ep;那帘幔极为单薄,今夜的月光又是那么明亮,稍微透入一点,便影影绰绰两相可见。

&ep;&ep;套间极为狭小,没有床榻,仅以靠墙那张稍高的横炕睡眠,透过帘幔,鹤生隐约能看见如意棂花的格纹间,宋文卿的身影,厚实被褥被她的身体撑起一个包。她似乎也侧躺着。她在看着自己么?

&ep;&ep;鹤生翻过身去仰面躺着。

&ep;&ep;今夜睡觉前,宋文卿将她漂亮的指甲剪了。

&ep;&ep;鹤生知道是因为下午自己说的那句话。

&ep;&ep;她在证明自己并不娇气,可这并不让鹤生感到得意,相反,“和自己在一起,就连以往最为寻常的指甲也成了她需要舍弃的一部分。”这个念头让她更加感到烦闷。

&ep;&ep;她想要阻止,但是无从开口,文卿见她欲言又止,问她怎么了。鹤生默了默,只说无事。

&ep;&ep;文卿像看穿了她的心事,将一只手举在烛灯下,明眸善睐地瞧着,“头一回将指甲剪了确实不舒服,不过习惯就好了,鹤生,你不也没有指甲么?”说完,她嘴角噙着笑看向她。

&ep;&ep;鹤生嗤笑道:“我一个清苦的道士如何能与宋小姐相比。”

&ep;&ep;跟娇生惯养的文卿不同,鹤生的手因为长年练功握剑,不光不能蓄甲,手上比寻常女子还多了一层茧。尽管她的手是那么漂亮,可那种让人心疼的粗粝,无数次与她十指交握的宋文卿心里最为清楚。

&ep;&ep;她善揭自己的伤疤。

&ep;&ep;说罢,手杖重重击了一下地面,鹤生转身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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