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是散学之时,里间的读书声一停,便不再响起,伴着嬉笑之声,一阵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,紧接着孩子们纷纷推门而出。

沈昭两人已拉着石头站在一侧。

跨门而出的小孩随即便发觉他们,只因薛柏一生得略微高大威猛,又常年沉眉冷脸,自有一股肃杀之色,他们便不敢上前,只在聚在一旁看着。

及至看到石头安稳地待在其身侧,则是更惊讶。

铁头的胆量仍是稍大些,当即便不满地嚷道:“石头,先生罚你,你怎么跟别人在玩?”

“我没有与别人玩。”石头反驳起来。

“那你——”

铁头还欲说话,却被站在门口的老先生打断了,“时辰已不早,你们先回去罢。”

孩子们便陆陆续续地走了,只有石头仍停在原地。

沈昭两人亦未离开。

老先生看了他们一眼,脸上显而易见地露出鄙夷之色来,与天底下所有清流名士得见膏粱子弟恃强凌弱时的神态别无二致。

石头不懂其意,却知老先生并不喜欢他们,因此有些慌乱。他上前一步,朝对方行礼,颤颤巍巍地道:“先生,他们并无恶意。昨日我没有钱买糖葫芦,还是这两位公子出钱,给了糖爷爷碎银子。”

沈昭在一旁听其解释,顿时黑了脸。只觉得石头越描越黑,经他之口叙述,他们两人倒真成了图谋不轨之人。出钱便也罢了,为何要说那一角碎银。谁会拿碎银子买糖葫芦?岂非别有用心?

石头丝毫不知,站在门内的老先生果然沉了脸,伸手将石头拉过去,冷冷地觑着他们,“此乃陋室,非是贵人所处之地,请离去罢。”

“先生——”石头还想辩解,被先生冷冷地瞪了一眼,顿时缩了缩脖子,闭口不言。

老先生随即抬手,要将大门关上。

沈昭见此,便上前一步,淡淡地笑着,“先生既有在陋室教人是非之心,又为何不辨一辩眼前之是非?”

老先生沉着脸,木然地看着他们,“不知公子有何是非需老朽一辨?”

这态度已然是十分失礼,沈昭却不为所动,依旧云淡风轻,“莫非圣贤之道便是以貌取人,以陈旧之念度人?”

老先生闻言,脸上稍有异色,他放下推门的手,淡淡地道:“公子气度不凡,绝非陋室之人,不知今日来此有何贵干?”

“虽非陋室之人,然闻陋室之书声琅琅,心有所感,故此一拜。”沈昭说着,便抬手朝对方行了一礼。

老先生一怔,继而哼了一声,脸色仍有些冷硬,心中却似是极为舒坦,因此看上去便有古怪。只见他似是随意地说道:“不过是一根垂垂老矣的朽木,怎值一拜?实在不敢当。”

沈昭便笑道:“教书育人本是功德无量之事,而先生在陋室教书,不求所得,但求授业,岂非德高望重之辈?既如此,自当得晚辈一拜。”

老先生的神色便又温和了许多,他捻着胡须,微微颔首,“我见公子气度不凡,果真不似寻常人。”

老先生曾数次言及气度不凡,唯此次乃真心实意。

沈昭脸上笑容更深,“先生谬赞,我仅乃大周万千子民其一,无甚特别之处,实因仰慕先生才会来此。”她顿了一下,见老先生仍无相邀之意,便又主动问及,“有客远来,先生不请入室一观?”

老先生态度好了许多,笑眯眯地模样,话语却带着婉拒的意味,“既是陋室,无甚意趣,何必一观?公子衣着华贵,本不该在此,今日驻足观之,只因见一根老而弥坚的朽木,不免稍有兴致罢了。如今既已知老朽是一根朽木,便自请离去罢。”

沈昭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许,更认真地打量他。

她原以为对方在此教书,实因仕途不顺,又因心中尚存两分传道授业解惑之意,欲将毕生所学授于晚生后辈,便在此开设私塾。

然事实却不止如此!

教一群不可参加科举的孩童读书,已是极为不易。若教书之人更有锦绣前程,却固辞不受,而甘愿困于此处,以致清贫潦倒,家徒四壁。则更是使人心生敬意。

“先生之德操高于山而深于海,晚辈当真是敬而仰之。今日来此别无他意,不过是一睹先生之风采,闲谈一二罢了。”

老先生并不知以沈昭之心性,得她一声诚心实意的晚辈何其艰难,而今世上也不过寥寥数人。然沈昭之态度实属诚恳,老先生得知其并无恶意,便也放下心来。

“公子请进罢。”

两人便跨门而入。

庭院境况与门缝所见别无二致,凹凸不平的青石板,摇摇欲坠的门帘,糊着破旧油纸的窗户,至于地上的草席——早已被石头卷起来放至廊下,见其熟练度,应是常做。

沈昭不免想起昨日见闻——石头孤身一人,却安然成长至今,恐怕少不了街坊邻居的帮衬。

又想起铁头那样跋扈的性子,却未将石头推他之事告知家人,而是借守礼之事同先生言明,隐约间又可见几分淳朴之意。

及至两人进门后,石头又端来热茶。自然也不是精细之物,然细闻之下仍可觉察出一份清醇来。

“公子请饮茶。”几人在炕上坐下,老先生率先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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