入夜,寻沧故都内。

华灯初上,一家食肆里,正是客人最多的时候,门前的澄黄灯笼时不时被走过的风牵动着微微摇晃。

屋内碗筷轻微撞击声中,自然少不了几句餐中闲话。

“听说了没?那个食人怪终于被抓了!”一位食客对自己的同伴说道。

同伴立刻停下进食,“我知道我知道,听说那沾血人头现在还摆在收容司大堂里的案上呢……”

“这食人怪的悬赏令是谁接的?”

“这速度还能是谁。除了那儿,”食客抬起下巴指指东南方向,窗外,远处一栋三层楼阁矗立在花灯夜色中,“听说是云灼亲自去了一趟寻沧山,今儿晌午就回来了。”

“消息这么灵通?”

“那是,我妹夫去收容司任职了。”

“这可挺晦气的,整日守着那些……那什么的人不怕吗?”

“这差事钱可是不少啊……”食客伸出手指比了个数。

“这倒是。”

两人的邻桌坐着一位少年,一身崭新利落的黑色束袖衣袍,面前一桌子残羹冷炙,他正懒洋洋地托着腮,含着颗盐渍梅子百无聊赖地在口中来回换边。闻言,他自顾自赞同地点点头。

“赚得再多那也没有接悬赏赚得快啊,你说说云灼去这一趟多少钱?那可是五百两!一天就到手了,咱们不知道得忙活多少年才能赚这么多钱。”

“你也不想想那钱是咱们赚得了的吗?有时候可是一不小心就没命了。”

“那又怎么了?俗话说得好,富贵险中求……”

“那你也得有那个命!你是不是又后悔当年没染上烈虹了?你可醒醒吧!当时死了多少人?还有那些人死得有多惨?你都忘了?”

同伴嘴硬道:“我要是能挺过去,说不定我现在也能坐在日沉阁里了呢。”

“挺不过去呢?你愿意活生生腐烂至死?还是变成偃人?”

“……”同伴想到这两种下场,不由得生出一股子恶寒。

食客继续添把料,“你的皮肉一块块地往下掉,落在地上的时候都能看出来血呼啦的油脂,嘴唇烂到闭不上,肝脏碎片从嘴里跑出来……”

“好了好了!别说了,吃饭呢!”

话题被急急忙忙带走了,两人又开始扯一些无关紧要的琐碎事情。

SPE-1473感到自己的衣角一阵牵动,低头一看,原来是一只流浪黄狗不知何时偷偷跑进食肆。

他随手丢两块炸肉给黄狗,“云灼。云。灼。”两个字在他的舌尖悄声来回滚了两圈,随即他将小瓷碗里最后一颗盐渍梅子扔进口中,将碎银放到桌上,蹲下轻轻摸摸黄狗的毛茸茸脑袋,起身向门外走去。

他沿着一条喧闹长街溜溜达达,和男女老少擦肩接踵。

那些记载在数据文字中的人类聚集区的模样,变成了触手可及的烟火气,他身处其中。

他出厂一共不到三个月,带着大量已知的冰冷资料穿梭在五光十色的天体之间,宇宙真空并未束缚他,但他也确实只在星舰内部和工厂中重复见过零星几个人类。他将这种切身体会暂时归类于“新奇”情绪中,有种记载中的小虫子从字里行间爬出来的感觉。

他挨个灯火明亮处逛过去,从糕点铺子到胭脂珠宝,再从铁器马具到绢布店,最后在街边小食摊买一堆杂七杂八的吃食,用油纸包起来拎着穿过人群。

日沉阁位于寻沧故都的中央位置,楼阁顶部恰好是城的制高点,其雅致精美在寻沧国尚未覆灭时颇具盛名,但自从烈虹肆虐之后,昔日美誉烟消云散,只剩下一些耸人怪谈做茶余饭后的谈资,直到三年前,几位不怕死的主儿住了进去,这才让这座死气沉沉的建筑有了点活气。

楼阁旁,一颗枝叶繁茂的参天树上,SPE-1473坐在粗壮枝干上,撕开油纸包。

在他拉近聚焦的视野里,能看到一群木傀儡整整齐齐站在院墙内的空地上,一概都是五官模糊的模样。

他面无表情地嚼嚼嘴里的花生仁,深觉部重新画一遍是个大工程。

月光浸润飞檐琉璃瓦,城中喧闹人声随夜深转为灯火稀落。

黑靴踩上日沉阁三楼回廊的木制地板,悄无声息。SPE-1473按照一晚上观察的地形粗略地进行路径预演,为的是避开这栋楼里四处警戒的木傀儡。

他还算顺利地摸到三楼,不算顺利地还没有找到想找的房间。

前面拐角处,隐隐传来极其轻微的脚步声,机器人身旁恰好是一扇双开格子窗,他轻轻打开,灵巧地翻进窗户。

窗外脚步声临近,木傀儡魁梧的影子被月光涂在纸窗上,又步伐规律僵硬地走远了。

“喵!”

突然,一声尖刺突兀的猫叫响起。

机器人猛地转过身,只见一双碧绿猫眼在黑暗中如两团鬼火荧荧发亮,这是只黑猫,纯黑的毛完美融入黑夜里,午夜静谧中着实有惊人效果。

但在机器人的视野中,他不仅能一眼看出匿在暗处的毛发颜色,还能看出这猫居然还披着个袖珍黑斗篷,斗篷还为两只尖尖猫耳留出形状相似的布料空间,可见手工之精细。

那猫见这人站着一动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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