救灾不可怠慢,时间紧迫,一队人马披星戴月地奔波数日,终于赶到了郞城。

地震的灾害比想象中要严重得多,沿路能看到不少坍塌的房屋,席地而睡的枯骨人,一副残垣断壁,饿殍遍地的人间地狱。

萧予安本还满怀着回桃源村的欣喜,此时见郞城这副光景,便将探亲的念头抛之脑后,束起头发挽着袖子和将士们一起在郞城设粥棚,给人治伤看病。

陈歌和一些将士不敢让萧予安干活,处处拦着他拉着他,萧予安一开始还耐着性子说:“什么位尊不位尊的,我来都来了,总不能当个吃白饭的废物吧?”

结果陈歌还磨磨唧唧地拦他,萧予安直接按着陈歌的脑袋拿手刀劈了他一顿。

小将士们永远忘不了那天。

他们的帝后挽着袖子,提着棍子,满脸如沐春风的笑意,他说:“再拦试试?”

粥棚在众人的齐心协力之下,半天就搭好了,萧予安把将士们分成了两队,一队在粥棚负责安顿伤者,一队去帮百姓清理废墟。

萧予安留在粥棚里,给将士们背回来的伤者敷药治伤,一位衣衫褴褛的老人抹着眼泪,哭着说:“还好你们来了,另一处药材快用完了,如果你们没来,都熬不过去啊。”

“另一处?”萧予安疑惑。

老人说:“是啊,郞城出事的几天后,隔壁桃源村来了两名姓张的大夫,都是大善人啊,救人治伤,一分钱没要。”

萧予安眼睛一亮,问:“他们现在在何处?”

“城郊有一个塌了一半的道观,他们就在那处!”

萧予安寻了个空闲,往老人所说的城郊跑去,老远就看见道观外有几根入地竹竿,竹竿上晾晒着纱布,竹竿旁还有放着三个大簸箕,簸箕上摆着许多沾着泥土的草药。

道观被改成临时医馆,角落堆满草药和瓶瓶罐罐,几名伤者躺在铺好的厚棉被上,道观中有一位老人,那老人正弯着腰,给一名躺在案桌上腿在流血的人看伤。

斜阳从残破的墙壁缝隙里透进,老人头发花白,背有些佝偻,拿着药罐的手遍布青筋,被岁月压得轻轻发抖,他捋着花白的胡子,忽而高声:“张白术!帮我把门口的纱布拿进来,臭小子!快点!”

萧予安环顾四周,发现张白术并不在,不知去哪了,萧予安不敢怠慢,连忙去拿了纱布递给张长松。

张长松接过纱布,正要让张白术搭把手,抬眼看见萧予安,愣了愣。

萧予安知张长松不认识自己这副模样,一下子也不知道怎么开口,两人相顾无言,沉默下来。

案桌上伤者忽然呻吟,随后无意识地蹬腿,他一挣扎,被刺穿的大腿又开始流血,若不赶紧止血,有可能生命垂危。

张长松不敢怔愣,连忙对萧予安说:“这位公子,麻烦你帮我按住他,伤口也压着!”

“好。”萧予安点点头,连忙照做。

好一番折腾,伤者总算安静下来,腿上的伤也被包扎好不再流血了,萧予安和张长松累了个半死,各自长吁—口气。

案桌旁边放了一盆清水,张长松将沾了血污的手洗净,又唤萧予安来洗手。

萧予安应了一声,上前将双手浸入清水中,开始思索起如何开口。

哎,相逢不相识,欣喜无处安放。

萧予安还在感慨,张长松缓缓开了口:“请问这位公子,你认识萧予安吗?”

师父的声音很轻,落在萧予安耳里却犹如惊雷滚滚,萧予安震惊地抬起头,看向张长松。

好似有什么堵住了萧予安喉咙,几下吞咽,落在心里,激起千层浪,萧予安忽而喊道:“师父。”

张长松先是一愣,然后犹犹豫豫地问:“萧予安?”

萧予安顿时激动得不行,胡乱地擦净手,语无伦次地说:“是我啊,师父!你,你是怎么认出我的啊?!”

张长松嘴里骂人,眼见却有重逢喜悦的泪光,他说:“哼!臭小子!你刚才压人伤口止血的方法,是我教的!我就教了你和张白术两个人!怎么会认不出!倒是你……是易容了?怎么……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?”

萧予安说:“……就宫里…那什么…咳,师父,这还真的是一言难尽啊。”

张长松没有追问,捋着花白的胡子沉默半晌,突然伸手安抚似地拍拍萧予安:“你受苦了。”

萧予安愣在原地。

从来没有人和他说过这四个字。

忽然间,难以言喻的情绪攥住了萧予安,其实也没觉得受了苦,不过是想谢谢安抚。

萧予安狠狠搓了眼睛两下,然后抬头笑道:“师父你说什么呢,什么受苦不受苦的,都是自己的选择,该受着的。”

张长松微叹,再次拍了拍萧予安的肩膀,问:“都还好吗?”

萧予安又伸手搓了眼睛一下,低着脑袋点点头。

"那就好。"张长松长吁口气。

忽而外头传来嚷嚷的声音:“爹!!我和你说,我刚发现西行数十里的山上有田七,我们去挖些来,就不愁没药了。”

张白术边喊着边走进道观,一眼看见萧予安和张长松相看泪眼,不由地一愣:“咦,这位公子你是?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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